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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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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

顧家有女

南陽城,顧家。

顧靈安長到三歲的時候,被帶到了主母院中,主母審視過後,將她留了下來。

自此,她的衣料從棉布變成了絲綢,吃食也從普通的填飽肚子變成了精細糕點,只是多了許多課業,沒什麽時間見她小娘了。

初時小小的顧靈安還會因思念生母而哭泣,漸漸的,她便沒有時間想這想那了。

上午習舞,下午練琴棋書畫,晚上依舊要練習,若是學不好,老師可是要打手心的。

如此長到了五歲,她的庶姐庶妹們,還留在留香閣的就剩下三位了,爹爹告訴她們,將來,她們是要嫁給高官,為顧家謀利的。

家族辛辛苦苦培養她們,她們為家族做事,是應該的。

顧靈安想起小娘每次偷偷見她,都讓她好生聽母親的話,也說家裏是要培養她重視她。

顧靈安想,她吃的穿的都是家裏給的,那為家裏做點事,自是應該。

顧靈安越是長大,顧家便越發看重她。

很快顧家就變了卦,打算等顧靈安及笄,便將她送入宮中,博一個前程!

顧靈安並無異議。

十六歲那年,她便跟著家族護衛上京了。

她本以為自己要做的是進入宮中,魅惑帝王,如同簫家一樣,讓顧家也一步登天,誰料半路便遇到了劫匪。

自小生長在家族庇佑中,學的也都是後宅手段,遇上一群匪徒,她自然是插翅難飛。

她並沒有話本中的女子那般幸運,來解救她的英雄,到底遲了一步。

她失了清白,也失去了顧家女最大的價值。

跟她關在同一個屋子裏的女人們哀哀戚戚,包括她的丫鬟,失了清白便不想活了。

她理解她們想死的心,貞潔沒有了,出去也只是受人白眼,但她不一樣,她想活。

既然已於家族無用,她不如為自己活一次。

女人們耐不住山匪的折磨,想要上吊,腰帶倒是扔的上去,只是人上不去。

她們想了許多辦法,也無法掛上去。

顧靈安仰望著房梁,想了個辦法。

她用自己的肩膀,將她們一個個托起來,送了上去。

看著一個個女子或是釋然或是痛苦赴死,顧靈安縮在角落,抱緊了自己。

她知道,等山匪回來,看到一屋子屍體,必然會將怒火發洩在她身上,但所有人都死了,跟著她來的顧家丫鬟仆從也都死了,以後,也無人認識她了。

若是運氣好,她可以真正的重新開始生活。

她還是幸運的,雖然英雄沒有一開始便救她於水火,至少,現在也來了。

瞧著他拿著大錘,顧靈安一開始也是怕的,待他將她救出,這樣的害怕便成了另一種安全感。

而後她見到了一位夫人,也就是她日後的幹娘。

顧靈安知道,幹娘並不是真心收她做義女的,只是想因此讓她遠離那位英雄,何三郎。

她想要一個倚靠,想要一個安身立命的身份,做幹娘的女兒,總比做何三郎的小妾更堂堂正正。

幹娘也是看穿了她的想法,才會這樣提議,只是三郎……

顧靈安看著何三郎失魂落魄的樣子,吐出了冷血至極的話:

“不錯,三哥英雄蓋世,小妹心中傾慕,卻非兒女之情,不過小妹孤身一人,想找人倚靠,才選擇三哥,便是入門做妾,好歹也能有家可依,如今大人願收我為義女,小妹自然良禽擇木而棲。”

顧靈安沒敢細瞧他的神情。

那日她於惶惶中等待著山匪回歸後的酷刑,等來的卻是逆光而來的英雄,試問哪個女子不會動心?

不,她不會。

徐大人對她有大恩,她是聰明人,她一看便知,徐大人那裏,絕無回環之地,她若是堅持嫁與三郎,只能如三郎所說,跟著他離開何家。

為她一己私情離間徐大人的家族,這種事,她不能做。

所以她不會動心。

她走出了那間屋子,也塵封住動情的心。

不過那時她便決定,此生不嫁,也算將三郎留在心中。

幹娘從不毀諾,為她辦了正式的認親禮,甚至給她在家中安排了屋子,這樣的好讓她有些無地自容。

她知道幹娘對女學一事十分上心,為了幹娘對她的恩情,她決意將所有傾註在女學上。

可她到底學的多是一些魅上的玩意,但她知道,幹娘想讓女子學的,是自立的本事。

她怕自己的一些思想會潛移默化的影響到學裏的女孩,便時時四處請教教書的男子。

只是他們知道她是女學老師之後,多有排斥,倒是家中四哥,對於她的求教知無不言。

一來二去,每到四哥休沐,她便會與之探討學問。

忽有一日,四哥向她表明了心意。

顧靈安詫異之餘,拒絕了他。

“你我乃是兄妹,如此有違人倫。”

自此四哥再未提起,顧靈安也再未同他私下會面過。

顧靈安每日裏教學,日子過的平淡而充實,漸漸的,她連三郎的事情都不再多關註了,不過她沒想到,幹娘有一日竟然能夠稱帝。

她因此水漲船高,成了郡主。

顧靈安覺得自己並未為家族出什麽力,得此封位實在有些愧對幹娘,於是,她便開始聯絡起了遠在南陽城的顧家。

她知曉,總有一日,幹娘會一統南北,至少當軍隊到達南陽城的時候,她也要出一份力。

她與顧家聯絡的並不算勤,一開始只是告知家中她並未身死,並且成為了元朝郡主這件事。

之後便是一些聯絡感情的信件,再然後才暗示顧家良禽擇木而棲。

顧家本來就是想靠女兒上位的家族,一聽顧靈安都成元朝郡主了,還是女帝的幹女兒,這自然就想要依附過來。

在他們同顧靈安透露出投靠的意思之後,顧靈安才開始指揮顧家散財,用以結交南陽城小官。

原先顧家自然有拉攏的官員,只是顧家一心向上,看得上的都是有品階的官員,但顧靈安好歹跟著幹娘走了一遍天下,知曉有時候左右戰局的,反而是在其位的小官。

她不求顧家能夠跟這些官員處的多好,至少消息來源多,到必要的時候,亦可以利用。

郡主的日子過的舒適,在之後,她聽聞了三郎為了納妾,竟然意欲與三嫂和離。

她想到了曾經,曾經三郎也寧願同她一起遠走天涯,當時她是感動的,但現在時過境遷,她更多的是替三嫂不值。

同時,也深感之前的自己,又蠢又壞……

再之後,她聽聞三哥沒有娶那位小姐,而是娶了高官家的嫡女。

顧靈安也不知道三哥為何變成了這樣,這裏面,是否也有她當初狠心的原因?

但是這一刻,顧靈安覺得當初那位英雄,與現在的三哥,割裂了開來。

她將當初的英雄形象模糊後藏進心理,權當他已經死了,默默哀傷了許久。

而後,她等來了大軍南下的一日。

何春草一開始是不喜歡她的,她能理解,不過她卻想與之打好關系,畢竟她們已經是姐妹了,她希望自己可以真正成為這個家裏的一員。

到此時,她之前學的那些觀察人心的討好本事,總算有了用武之地。

她經常去找何春草,一來二去,兩人便熟悉了起來。

她與三郎再無聯系,連何家三嫂都不再針對於她,何春草跟她也慢慢的有了姐妹之情。

何春草過來跟她炫耀自己要領兵出征的時候,她就知道,她回報幹娘的時候到了。

果然,她幫上了忙。

顧家舉家入京,原先顧靈安是不願再與之多接觸,畢竟如今她姓徐,也不想給幹娘添麻煩,不過她後來察覺出了幹娘想要扶持春草上位的心思。

說實在的,雖說她將春草視為親妹,但春草……實在難堪大任。

幹娘必然也是知曉,才會先在暗中培養春草。

顧靈安思慮再三後,與顧家恢覆了聯系。

顧家本就在大軍南下時出了力,必然要有封賞,她要做的,就是將顧家綁在自己身上,等哪一日幹娘要立春草為儲君,顧家便是站在她身後的一股力。

春草成長的很快,她甚至已經可以權衡利弊後,選擇最佳的人選成婚。

她沒有猜錯,幹娘果然立了春草,顧家的人同她傳消息,四皇子那裏有異動。

顧靈安一時有些緊張。

她害怕會有奪嫡之爭。

害怕幹娘會因此傷心。

害怕春草爭不過他們而受到傷害。

思慮再三後,她約了何四郎一見。

她以母子情誼兄妹之情為引,暗中勸說四哥,她也不知此行有幾分作用,待聽得四哥同四嫂外出休養,她才算松了口氣。

春草順利繼位了,這丫頭似乎瞧她太閑,直接將她安排進了國子監,擔任國子監女祭酒。

原先幹娘在位的時候,國子監還是男子學院,如今開了女學,她這個郡主便閑不了了。

也好,教學本就是她的本職。

她忙碌了起來,幹娘卻清閑了,帶了宮女便外出游玩,當真讓她羨慕。

再後來,幹娘再婚了,顧靈安才知道,原來丞相大人一直心儀幹娘。

也對,幹娘那樣好的人,有人惦念十幾年,也是應該的。

而後幹娘與丞相成了京中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。

顧靈安也十分羨慕。

這些年也不乏有人向她示愛,但她已然不會動心了,她只想多教出幾個女學生來,讓天下女子,都能讀書自立。

幹娘去的時候,她已花甲,手中只餘書,心中也只有那些個不成器的弟子了。

安寧郡主歿於七十八歲高齡,彼時她已桃李滿天,主持過三場會試,喪禮之上,天下弟子奔赴京城送別。

其終生未嫁,長眠於帝陵墓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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